作为石匠的父亲
二十岁那年,父亲把三个愿望埋进
大理石的花纹里。那年,石头磨破了他的手指
四十岁那年,父亲为穷人塑了一座雕像
凌晨四点,石头不肯闭上眼睛
六十岁那年,父亲握不住一把生锈的铁锤
石头开始奔路,用心碎的步伐代替传说
今天,父亲成了我身体里坚硬的词
它不会衰老,但它越来越沉
那是一阵风
奔跑的孩子躲着它,我发现光滑的脊背
是风翻开穷人的口袋露出一枚硬币
坝口下,梅像唇边的花瓣
吹箫人记起田埂上一粒早熟的稻谷
清凉的长风逗留片刻,孩子便会长大
在早春,穷人们都会梦见旧事的影子,梦见
乌鸦和树权间的嚎哭。树下是坚果
树上是那阵风,它借着徽弱的月光飞了起来
孩子们拥有了土地、草垛和长长的河流
我发现剩下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线
我的眼腈躲着它,风也躲着它
坝口上,乡民们已看到了秋后的阳光
我一路走过去,身后是那阵风
它把更多的硬币抛向天空
更多的梦就挂在那里,它飞时听不到任何
响动,我就很难想象土地埋葬了什么
草垛要垒多高,还有那河流
是否具有乡村的寓言、特性和生活
暗
示
如果它留在寂夜,留在大雪底层
如果我翻出最后一件棉衣,盖在贫困者身上
是不是只有温暖可以提示,黑夜像退去的
潮水,淹没他的脚,让多余的星光掀开他的眼睛
接着后退,退到半空,退到不知名的角落
而我只是那座雕像。呼吸是静止的
血液是静止的,就连廊道上的脚步声也是静止的
它停在那儿离世界多么近,但是
它寓我多么远,我用词语做出暗示画飘雪的轮廓
盖住他的脸在中心空出存放秘密的位置
他能站起来吗?这个冬天并不寒冷
我知道大地上只有一朵雪花是纯洁的
他留在寂夜,被大雪覆盖
我路过从他身边带走幻象及幻象背后的这场雪
他能看见春风一路滑翔的影子吗?这黑夜
人群,远处山头上一盏独行的灯火
这把我们捆在一起的文字、光亮,哪个更轻些
哪个更容易留在彼此的掌心
化成另一朵,另一朵高高在上的雪花 ......